对于博物馆中所藏中法交往的文物,不仅要从文物本体进行研究,还需要从文献挖掘方面做更多的工作,以便更好地明晰相关背景,诠释文物的价值。本文旨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对十七、十八世纪法国送给中国宫廷礼物的相关文献记载进行系统梳理,并希望通过这些文献为寻找现存的可能是原清宫收藏中的中法交往的遗物提供依据。


通高49.5厘米 地平圈直径30厘米
法国制造 故宫博物院藏



方盘边长32厘米
清宫造办处制造 故宫博物院藏
此仪器系清宫造办处仿 西式象限仪制作

镜体长81厘米 筒径11.5厘米
物镜10.2厘米 目镜3厘米
清宫造办处制造 故宫博物院藏
康熙时期服务于宫廷的法国耶稣会传教士与康熙皇帝建立了极为密切而良好的关系,他们在宫廷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康熙皇帝学习西洋科学。在这一过程中,法国传教士不断向康熙皇帝进献他们从欧洲带来的科学仪器。根据张诚的记述,康熙皇帝在出巡途中用一架半圆仪测量太阳的子午高度,而这架半圆仪就是积极推动法国派遣耶稣会士来中国的缅因公爵赠送的,以支持他们在中国的科学观测,到北京后他们将其进献给了康熙皇帝。康熙皇帝对其十分珍视, “我把这个半圆仪呈献给皇帝,他非常珍视这个半圆仪,让一位骑兵背着它。他命令将这个半圆仪装在一个双层盒子中,使其不致在行进途中受到任何损坏。他还命令为这个半圆仪做两个新支架,它们各带有一个弯头。” [9]张诚曾经不止一次地向康熙皇帝进献科学仪器。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正月初五那天, “赵老爷代我向皇上进呈一副四吋长的两脚规,带有二、三种用途不同,可以在需用时装在规脚上的附件” 。[10]一年以后的1691年8月14日,法国传教士李明(Louis Le Comte)和洪若翰(Jean de Fontaney)通过张诚又向康熙皇帝进献了从欧洲带来的科学仪器: “一个大天文环,它可以同时显示一天内的时和分、太阳的高度和指针的偏差;一个约半英尺直径的半圆仪,附精密分度的罗盘。这些工具是由巴特菲尔德(Butterfield)先生制造的。此外,还有一盒数学用具,内有一个两脚规、两副分度器、一支直尺、一个小半圆仪和一支制图笔。同时我们还送给他一个球体、一些装在一个漆得很精致的盒子里的阿朗松产的钻石,还有两个制成多面形的精美的镶银水晶瓶,一个呈洁白色,另一个是蓝色的。” [11]文中的“文环”天应该就是现在所说的提环公晷仪。当另外三名法国传教士有机会再次回到北京后,也向康熙皇帝进献仪器: “在这些仪器中,由于它们的新奇而使他最喜欢的是水平仪和天文观测用的双秒摆时钟这两样东西,得知这些仪器的极大的准确性及其用途之后,他就把它们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12]洪若翰在写给欧洲的信件中也提到当时送给康熙帝数学仪器的情况: “皇帝很想要数学仪器,我们就把他已经看到过的我们的仪器送给他。但他当时还不知道如何使用。他觉得这些仪器是如此地漂亮与精确(因为它们都是由巴黎最灵巧的师傅制作的),以至于他还想再要。官员们派人在各个港口寻找这类仪器,并把他们所能找到的都送往北京。皇帝起初把它们统统收了下来,不管其性质如何。猜测这些仪器的用途,对于宫中的神父来说并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工作,因为应当用文字清楚地写下来,并演示给这位严格的、不放过任何东西的君王看。” [13]这些法国人送来的发过科学仪器和工艺品受到康熙皇帝的重视,对此亲历者白晋记述道: “从那时起,直到现在,他不仅对法国制造的数学仪器,而且对从法国进口的所有工艺美术作品都极为重视,因为他过去从未还见到过我们赠送给他的这一类东西。而对他来说,这类东西,在各方面都显得尽善尽美。” [14]


晷盘直径19厘米
法国制造 故宫博物院藏


盒长25.5厘米 宽22厘米 高5.5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盒分上、下两层,内装绘图仪器三十余件,其中包括各种大小的画规、圆规尺、比例尺、直尺、测角尺、三角形铜镀金支架等,以及一个存放墨水的水丞。


高8厘米 长33.5厘米 宽22.5厘米
法国制造 故宫博物院藏
平板仪一侧两端各置立耳瞄准器,可作为定标,左下角置一活动游标,可以辅助画图。平板仪上夹有绘图纸,测量时可以边测边绘,便捷实用。

绢本设色 故宫博物院藏
画中可见前来赠送礼品的法兰西国使臣形象

故宫博物院藏
挂毯,又名壁衣,是古代装饰墙壁的织物。旧影中的挂毯是由法国博韦皇家挂毯厂织做的中国题材挂毯中的一幅。

法国制造 故宫博物院藏
内含三个木匣,存放有铜镀金卡钳、铜镀金卡尺、铜镀金计算尺、圆规等二十余件绘图仪器。






通高22.5厘米
法国烧造 故宫博物院藏
这种造型的花瓶被称为荷兰花瓶(Vase hollandois),是塞弗尔皇家瓷器厂最受欢迎的造型之一。两件花瓶的主题图案,是模仿十七世纪佛兰德斯画家特尼尔斯(David Teniers II)的绘画风格,绘制的是田园风光图案。底款为塞弗尔皇家瓷器厂的标识——两个蓝色交叉花体字母“L”,中间有代表生产年份的字母“G”,下部有画工签名“K”,底部的“cn”刻划符号,则是陶工的签名。






高6.8厘米 口径6.9厘米
底径6.4厘米 把宽9.2厘米
法国烧造 故宫博物院藏
两件带柄杯的杯底均有塞弗尔皇家瓷器厂的双花体交叉“L”标识,之间有代表生产年份的两个字母“B”,“G-D”及蓝彩花押应为装饰工匠的签名标识。



杯高11.2厘米 口径10.3厘米 足径7.2厘米
碟高3.5厘米 口径19.5厘米 足径12厘米
法国烧造 故宫博物院藏
碟底绘有两个金色交叉花体字母“L”,从而判断此套杯碟由法国塞弗尔皇家瓷器厂烧造。金彩字母“LG”为描金工匠的签名标识。

纵23.7厘米 横17.4厘米
塞弗尔皇家瓷器厂烧造
凡尔赛宫与特里亚农宫国立博物馆藏
一是分期和种类。 笔者将十七、十八世纪中法宫廷的交往分为两个阶段,与法国路易十四在位时期相对应的中国康熙时期初为第一阶段(1688年~1722年),与法国路易十五、十六在位时期相对应中国雍正、乾隆时期为第二阶段(1723年~1795年)。相应的,法国送给清朝宫廷的礼物在这两个阶段也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前一阶段主要以法国的皇家科学院为主导,因应康熙皇帝的科学需求,在礼物的选择上多以从事科学活动的科学仪器为主;后一阶段法国送给清朝宫廷的礼物中科学器物虽然继续存在,但随着中法艺术方面的交流和互动,展现法国各种工艺技术成就的瓷器、玻璃器、挂毯等比例增加。可以说科学和艺术构成了此一时期中法宫廷交往的主旋律。
二是法方礼品的选择经过充分考量,选择的都是法国本土生产的产品。 其目的主要是出于外交的考虑,与其他欧洲国家浓重的商业意图不同,其商业意向并不明显。这也反映出法国宫廷在与中国宫廷交往过程中所考虑的重心所在。
三是这些礼物都是经由法国耶稣会士中转,送出方和接收方实质性接触的缺乏 ,使得礼物在交往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大打折扣,这也可以从中国方面对法国及其礼物的记载相对其他欧洲国家而言比较少见的现象中得到证实。
[1] 相关的著作包括:许明龙《黄嘉略与早期法国汉学》,中华书局,2004年;耿昇《中法文化交流史》,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许明龙《东传西渐——中西文化交流史散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韩琦《康熙皇帝·耶稣会士·科学传播》,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9年。
[2] 曾经举办过的有关中法文化交流的展览:“太阳王路易十四——法国凡尔赛宫珍品特展”,2005年故宫博物院举办,出版图录《“太阳王”路易十四:法国凡尔赛宫藏珍集》;“康熙大帝与太阳王路易十四——中法艺术文化的交会”特展,2011年台北故宫博物院举办,出版有同名图录;“凡尔赛中的中国:十八世纪的艺术与外交”展览,2014年法国凡尔赛宫举办,出版有同名图录;“西洋奇器——清宫科技展”,2015年香港科学馆举办,出版有同名图录;故宫鼓浪屿外国文物展览,2017年开馆,展出故宫所藏外国文物219件(套),并出版图录《海国微澜——故宫鼓浪屿外国文物馆展览图录》。
[3] [法]伊夫斯·德·托马斯·德·博西耶尔夫人,辛岩译《耶稣会士张诚——路易十四派往中国的五位数学家之一》,大象出版社,2009年,页1。
[4] [法]白晋著,马绪祥译《康熙帝传》,珠海出版社,1996年,页31。
[5] 韩琦、吴旻校注《<熙朝崇正集><熙朝定案>(外三种)》,中华书局,2006年,页168-169。
[6] 台北故宫博物院编《康熙大帝与太阳王路易十四特展》,2014年,259页。
[7] 《耶稣会传教士白晋神父致国王忏悔师、本会可敬的拉雪兹神父的信(1699年11月30日于北京)》,载 [法]杜赫德编,郑德弟、吕一民、沈坚译《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中国回忆录》第一卷,大象出版社,2001年,页147-148。
[8] 《耶稣会传教士洪若翰神父致国王忏悔师、本会可敬的拉雪兹神父的信(1703年2月15日于舟山)》,载《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中国回忆录》第一卷,页298。
[9] 《耶稣会士张诚——路易十四派往中国的五位数学家之一》,页29。
[10] [法]张诚著,陈霞飞译《张诚日记》,商务印书馆,1973年,页71。
[11] [法]张诚著,张宝剑译《张诚日记》,载《康熙帝传》,珠海出版社,1996年,页211-212。
[12] [法]白晋著,马绪祥译《康熙帝传》,珠海出版社,1996年,页32。
[13] 《耶稣会传教士洪若翰神父致国王忏悔师、本会可敬的拉雪兹神父的信(1703年2月15日于舟山)》,载《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中国回忆录》第一卷,页285。
[14] 《康熙帝传》,页31。
[15] John Finlay,Henri Bertin and Louis XV’s Gifts to the Qianlong Emperor, Extreme-Orient 43(2019),THE ARTS OF DIPLOMACY: The Exchange of Gifts between China and Europe, 17th-18th Centuries, p93-111。
[16] Henri Cordier, Les Correspondants de Bertin, Secretaire d’Etat au XVIIIe siecle, T’oung Pao, Vol.18, No.4/5(1917): partVII, Michel Benoist. p322
[17] Marie-Laure de Rochebrune,Les porcelains de Sèvres envoyées en guise de cadeaux diplomatiques à I’empereur de Chine par les souverains français dans la seconde moitie du XVIIIe siècle, Extreme-Orient 43(2019), THE ARTS OF DIPLOMACY: The Exchange of Gifts between China and Europe, 17th-18th Centuries, p81-92。
[18] Archives de la manufacture nationale de Sèvres,Cité de la céramique (ci-après AMNS), Registres des ventes, série Vy 5, f. 42. 参见Marie-Laure DE Rochebrune,Les porcelains de Sèvres envoyées en guise de cadeaux diplomatiques à I’empereur de Chine par les souverains français dans la seconde moitie du XVIIIe siècle.
[19] AMNS,Registres des ventes, série Vy 7, f. 156v.
[20] Sous la direction de Marie-Laure de Rochebrune,La Chine à Versailles. Art et diplomatie au XVIIIe siècle, p175. Versailles 2014.
[21] 法兰西研究院图书馆未出版的文献手稿。转引自[法]亨利·柯蒂埃著,唐玉清译《18世纪法国视野里的中国》,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页86。
[22] Marie-Laure de Rochebrune,Les porcelains de Sèvres envoyées en guise de cadeaux diplomatiques à I’empereur de Chine par les souverains français dans la seconde moitie du XVIIIe siècle, p90.

198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考古系博物馆学专业,现为故宫博物院二级研究馆员、宫廷历史部首席专家、故宫学研究院中外文化交流研究所所长。
长期在故宫博物院从事宫廷文物的保管、陈列和研究工作。研究兴趣主要在中国钟表和收藏史、明清帝后玺印、乾隆时期的玉器史和明清宫廷的中外文化交流等方面。出版有多部专著和论文几十篇。曾作为访问学者赴德国马普研究所、作为“利荣森纪念访问学人”赴台北故宫博物院交流研究。
主持故宫第一个分馆故宫鼓浪屿外国文物馆的展陈工作,主持赴香港、英国的清宫科学仪器、钟表等专门展览,作为策展人举办“紫禁城与凡尔赛宫:17、18世纪的中法交往”展、“有界之外:卡地亚·故宫博物院工艺与修复特展”等大型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