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友人送我一函一册四川省图书馆馆藏善本《陈老莲水浒叶子》线装本。此本为清宣统元年（1909年）顺德严邦英（1891-）严氏“书香斋”重装藏本。四川省图书馆1978年作《陈老莲水浒叶子跋》，2010年7月由华宝斋依原本制版印制，印数1000册。
（原雕刻版权页。本文所有图谱由本文作者提供）
（四川省图书馆今印版权页）
此本共有陈老莲“水浒叶子”四十图（比郑振铎所藏“水浒叶子”三十八图多两图），起为“万万贯呼保义宋江”，末为“五文钱金枪手[][]”。有张岱序《缘起》和王亹跋《陈章矦画水浒叶子颂》。张岱(1597－1689年？)，号陶庵、陶庵老人等，明末清初超级富豪明清之际败落，著述宏丰，存世有《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夜航船》、《琅嬛文集》等，其著对清及后影响甚重。王亹，字予安，山阴人，生卒不说。袁崇焕帐下重要谋士。有诗集《匪石堂诗集》。本文不说两旧题跋，本文简说近人留于此本的题签和序跋。
（四川省图书馆版《陈老莲水浒叶子》卦面）
先说题签。
依远近，第一题签为严邦英所题，主题为“陈章矦先生画水浒叶子图 ”副款为“严邦英书签”，钤印一枚。第二题签为王个簃(1897—1988)所题，主题为“明陈洪绶水浒叶子”，副款为“王个簃题”，钤印一枚。第三题为吴作人（1908-1997）所题，主题为“陈老莲水浒叶子”，副题为“一氓属题 作人”。副款中的“一氓”为李一氓（1903-1990）。而李一氓正是此《陈老莲水浒叶子》的最后收藏者。
（重装《陈老莲水浒叶子》时严氏题签）
再说序跋。
（卢子枢跋）
第一款为卢子枢（1900-1978）。有文曰：“……（省略号为本文作者所省，下同）昔郑西谛先生得明末清初复刻本，便惊喜若狂，叹为人间孤本，并妄定为原刻。设若得观是本，则又不知作何话语耳。/贵忱先生得此考据，且详且精，定为原刻。诚可信也。”又题“丁已大暑，有幸获睹此人间秘本，叹观此矣，因题此，以志眼福。七十八翁子枢于羊城不蠹斋”（引文的句断为本文作者，下同）。钤印一枚，“卢子枢”。卢子枢，号不蠹斋等，广东省东莞市人。1922年在广州组织画社及国画研究会。1929年参加上海的全国美展。精研国画，尤工山水，鉴赏、书法兼长。有《卢子枢书画集》、《不蠹斋友人书札》等出版存世。丁已年时为1977年。
（赖少其跋）
第二款为赖少其（1915-2000）。其文曰：“陈老莲水浒叶子，三十年代，余在羊城文德路旧书店曾得一册。早已不存，贵忱同志此册，当宜好好藏之。丁已年秋于庐州，赖少其” 。钤印六枚，其中“赖少其”一枚，“一氓读画”一枚。赖少其，号“木石斋”，广东省普宁市人，中国当代画坛最杰出者之一，在日本称为“中国画伯”，有“艺坛圣哲”之称。
第三款、第四款为王贵忱（1928-2022）。第三款“余所得顺德严邦英旧藏……闻严氏解放初期尚在，唯不知今还在世否？贵忱附记于羊城”。第四款为新近去逝的王贵忱对《陈老莲水浒叶子》版本考释的长文（文太长，乞充不录），即卢子枢所说的“贵忱先生得此考据，且详且精，定为原刻。”钤印两枚，一枚在文中“留赠人间”一枚在文末“贵忱印信”。此两款皆写于1964年。王贵忱，辽宁铁岭县城 。当代著名的古文献版本学家、金石学家、历史学家及书法家，当代的一位通识型大学者，且又长寿，于2022年10月26日仙逝，享年95岁。《陈老莲水浒叶子》重回人间并获得确认，王贵忱当是首功。
（王贵忱二跋）
第五款为常任侠（1904-1996）。其文曰：“……盖老莲数绘水浒叶子,用赠友好、济人缓急。王氏所藏，则老莲作客萧山居其岳翁来氏家所作，也赠其友徐也赤者……为早期作品兮。一氓同志见示徽州黄君倩原刻水浒叶子，亦四十图。创意造形，神采飞动，是老莲艺术最精到时作品。”钤印一枚“常任侠”。常任侠，安徽省阜阳市颍上县人，著名考古学家和东方艺术史家。
第六款为潘絜滋（1915-2002）。其文曰：“……四十人……个个颊上风生，眉尖火出，令观者赅目损心也。而一彬雕版绝艺又足以副之，如是合作堪为双璧。直可睥睨千古。天壤孤本，今归氓老，真可宝也。戊午春节获观，敬志。潘絜滋”钤印两枚。一枚“潘”，一枚“絜滋”。潘絜滋，浙江宣平人。当代著工笔重彩人物画画家。另，此戊午年为1978年。
第七款为金维诺（1924-2018）。其文曰：“一氓同志藏黄君倩刻章矦《水浒叶子》，确为现存祖本。郑振铎先生原收二本均为翻刻……。一九七八年二月，金唯诺拜读氓老珍藏，谨志浅见。”金文在王文考据基础上又作了一些补充。但大同小异，充不录。金维诺，湖北鄂州人。当代中国著名美术史家和美术教育家，著名敦煌学者。
从今人七款跋识看。被誉为“现存祖本”的《陈老莲水浒叶子》，1964年重回人间王贵忱处，到至迟1997年为李一氓（1903-1990）所藏。李一氓所藏时，1978年，一氓将此宝以示诸友，诸友各各把读，细细品赏，将此心得，纷纷诉笔端。并最终将此本《陈老莲水浒叶子》定为孤本。此十余年间，由王贵忱肇事、金唯诺断后，完成了这一中国绘画史和雕刻史（或许还包括兴于明中后期的中国插画史）的珍品的鉴定、确认，以及此本的历史价值与美学价值。甚至可以说，这七通跋，就是一部简明的当代版本学史和鉴赏史。七通题跋，功莫大焉！再就是，所有题签者、跋者和原画藏有者都成了古人。而王个簃、吴作人、李一氓告等这些名字都将千古。早就此文，以此纪念那些为中国文化薪火相传并付出过心血的艺术家、艺术史家、收藏家。特别是纪念老一辈子有知识有文化的革命家和极赋天才的艺术收藏家、艺术鉴赏家李一氓先生。
（原刻张岱秩序《缘起》）
文末，谢谢成都郑晓幸先生。如果不是郑先生送书，我不会有这则文字。
2022、11、23于叙州田坝八米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