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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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的故事
刘衍文(后排左一)、潘雨廷(后排左四)、蒋锡康(后排左五)、袁根山(后排左六)、欧阳敏(前排左二)、尢彭熙(前排左四)等人合影。

 

杨践行丨薛学潜丨唐文治丨熊十力……就历代哲人的《易》学研究来说,潘先生可以说是集大成者。

——文章载自刘衍文先生《寄庐杂笔》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 (一)

我对每一个有德之人,每一个读书有得之人,都是很敬重的。但如问我究竟对谁的学问最为敬仰,古人且不说,今人则除了钱锺书先生而外,就是潘雨廷先生了。

潘先生精通古今中外的哲学,对于《易经》的各种流派,《易经》在其他各种哲学流派影响下的变化及其得失,说来真是如数家珍。最初,请他来上海教育学院对教师开设讲座,是我征得古典文学教研室主任蒋锡康先生的允若而安排的,他到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工作,是我向过去的朋友,时任中文系副主任、研究生副所长的叶百丰先生力荐的,而他评上副研究员、正教授,前后也都是由我写出鉴定的。

那些评职称的送审材料委实不能代表潘先生的学术水平。有人对之颇多挑剔,由于不了解先生的苦衷,这是难怪的;有人却把他奉若神明,甚至某些新闻报道和小说也大加渲染、神乎其神,而一些医生、技击家、气功师、术数家则纷纷借其名以自重,以为获得他的真传,那也简直是胡说八道。先生学术的精粹之处这班人全然不晓,只抱住一点,就随心所欲,任意发挥,那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这里只想如实写下一点我之所知所感,以为永怀,并奉献对《周易》有同好者。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的故事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 (二)

潘先生自圣约翰大学教育系毕业后,就一直居家研《易》,在到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任职前,从未正式有过工作。他的父亲是旧日浦东银行的总经理。我的难友、原上海佛教协会副会长吴企尧先生与其父、其兄皆有交往,但与其本人却不熟悉。正是由于当时家庭经济条件较好,所以有优裕的环境足供他长期向学。 据潘先生自己说,他的研《易》,所以能锲而不舍,最初和他母亲的病痛乃至逝世有很大的关系。他是能 “转益多师”,就历代哲人的《易》学研究来说,他可以说是集大成者。

问:《汉书·艺文志》:“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孔子死,活的微言没了,以后弟子亡,纲领也散。现在看来,二千年的《易经》竟大部分没抓到原意,《易经》原来一直是晦的。

先生言:天有意让我澄清一下二千年来的《易经》,也就是澄清二千年的中国文化。此是我的责任,认清客观时空和主观时空后抉择,故和政治界、艺术界、民间等息息相通,但绝对不卷入去。(大意如是)

问:此我理解到。

先生言:《易》完全抛掉也不关,而是借《易》来通天道,理解宇宙人,解决生死问题,了生死。(大意)

问:此也早理解到。

对潘先生影响最大的老师是 杨践行 先生和 薛学潜 先生。当初我和王逢年先生、丁济华医生一起,由社会学家应成一先生介绍,并陪同我们去潘家听过杨、薛两位先生及潘先生约三周的课,随即因十年浩劫与世隔绝。及至拨乱反正、恢复自由后,再因张大文、黄福康诸君之介,重新与潘先生有了联系。才知杨、薛两位先生都已归道山,当时听课的王逢年和丁济华也已先后去世,惟成一先生健在。同时得交与杨、薛两家有通家之好的傅紫显先生。潘先生曾对我们谈起杨、薛两先生的轶事,而傅先生尤知其详。可惜我今撰此文时,成一先生早已辞世,两年前,傅先生又忽告病故。不然,很多存疑的事,都可向他们请益的,这是很大的遗憾。

当初我们去听课,是由薛先生首先开讲的。薛先生是近代著名经办洋务的外交家、思想家和文学家薛福成(1838—1894)的长孙,父薛翼运(1862—1929),字南溟。薛先生小时,其父聘请钱基博先生为家庭教师,讲授过查理·斯密所编的《小代数学》。钱老有文记其事,但没有道出他这位学生的名字。先生字毓津,尝游历世界各国,创办实业,著有《政本论》。桐城吴挚甫(汝纶)先生就是他的外祖父,程序他“可绳乃祖”。后潜心于《易》学,专著有《<易>与物质波量子力学》、《超相对论》等书,颇流行于海外。我们去听课时,薛先生又有新著两种陆续印行。他对我们讲的似乎是“宇宙起源与河图、洛书”这一命题,发了二十多页讲义。听课的人很多,男女老少,济济一堂,有的还不时点头,我们却都听得莫名其妙。只约略记得论证宇宙星云的布局与河图、洛书的运行规律完全一致,我想这里面是否会有些牵强附会呢?上面提到的后两本书我都翻过,但一点不得要领。老友傅先生见告,旧书店有廉价可得,是否把他买来?我说,我买书只讲实用,要是买书不看,或看不懂,何必虚张门面呢?前几年傅先生又与其亲友联系,想整理薛先生全部遗著,要我作序,我说,对薛先生的学问,我一点门径都摸不着,让我如何下手去写?倘潘先生在,那就好了。

潘先生曾和我讲起薛先生的一个奇论:他说人们都讥笑“历史循环论”的非是,其实,宇宙的历史、世界的历史、社会的发展,全部都是循环的。“朝茵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推而广之再广之,扩而充之再充之,由于时间过长过久,人类的历史和智力尚不能见,故不能知。薛先生提出了一个计算方法,以星际间的距离速度,转换为时间的长度,得出十二亿年为一最大循环的结论。曾演讲给我听,问我信也不信。这是薛先生不轻易为人言的,估记于此。

杨先生字圣一,生活清苦,度日维艰,平时薛先生常有所资助。他潜心《易》理,坚毅不拔。他的讲课,皆平正通达。近人根据马王堆出土文物才发现的,杨先生大都皆先行推断而得。他的著作,傅先生都借我看过。潘先生尝从杨先生学气功和太极拳,但我陪潘先生去看尢彭熙博士时,尢说其站桩姿势先就不对,气犹未通,途径走错了,那是很危险的。后来我又请几位有气功的人来检测,奇怪的是,不论气功师功力高下如何悬殊,测别人的气功能量都大致不差,他们都一致认为潘先生其实无气可言,好像并未练过功。为此我请教了傅先生,而傅也早有察觉,曾私下问过潘,潘回答说:练与不练是一样的,一通百通嘛。《易》之道无所不包,有了《易》,什么都解决了。

我不知杨先生的气功究竟功力如何。但他始终忠于他的研究。潘先生说,杨先生曾和他私下谈起,说曾三次梦见伏羲,与之论道,得益甚多。问我信也不信?我说:精诚所至,日夕怀之,自然就会形诸梦寐的。孔子欲从周,就经常梦见周公;刘彦和崇拜孔子,“则尝夜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旦而寐,乃怡然而喜”(见《文心雕龙·序志》),倘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剖析,完全是可以解释的。但潘先生认为,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当是精神的贯通感召有以致之。并说他曾几度梦见虞翻云云。我想这或许也是一种执着的“通人之弊”吧。杨先生后来得癌症而死,据潘先生说,照理杨先生是不会生癌的。别的事他都想得开,但儿子划上右派,一时转不过来,刺激太大,癌症就发作了。

潘先生年轻时到 唐尉芝(文治) 先生家拜过门,唐的《年谱》中有记载。潘先生平常是不赞成卜卦的,他屡屡以“不疑何卜”告诫人,疑而能解者亦不卜,有大疑大惑者才偶尔卜之。他说到唐夫子只在清末明初交替之际,对自己的出处卜了一卦,得一“遯”卦,才下定决心,退出官场,专心壹志于教育事业。这与南宋时朱熹欲上奏章弹劾奸臣,因蔡元定为其卜得一“遯”卦而就此缩手,其事殊而其情类。潘认为这是一种触机,原有天意在。我则以为卜卦是有极大地偶然性的,只是一时的凑巧而已,又有点像摇奖,以之为戏则可,为之执迷则不可取。

潘先生也尝拜在 熊十力 的先生门下。我们知道,熊先生在金陵刻经处与其师欧阳竟无大师及其同门友吕澂先生决裂,后与马一浮先生也搞得不欢而散,很多人都有意见,觉得熊无非是要故意标新而争胜于人,正确的还是原来的师徒传统承受。 傅先生认为:老潘水平不知要高出熊多少,何必凑热闹屈尊拜其为师。 我也委婉地向潘先生说了熊先生《新唯识论》、《乾坤衍》中的一些疑问。潘先生解释说:《易》学在各个时代都会与其他学派结合而有所变化发展。唐代中国佛教兴盛,从《华严经》带来的《易》学新课题,却经历宋元明清皆付阙如,熊先生是最初填补了这方面的缺陷的,在《易》学史上会有一定的地位。吕澂的《中国佛教源流史略》讲法相宗甚精辟,涉及禅宗的就有多处错误。顾毓琇先生专讲禅宗发展史虽有微误,但可补吕书之不足。顾毓琇、毓瑔兄弟都与潘先生相熟,毓琇先生有书从美国寄赠予潘,我因得略翻一过。毓瑔先生则我也相识,一度往来甚密。他尝介绍多人来潘家听讲,又与尢彭熙先生交好,跟尢学气功,过从甚密。但我之结识毓琇先生却是因难友黄睿思的推介,与上述诸公无涉。后来我们在潘、尢两府都不期而遇,彼此一怔,觉得上海虽大,亦何其狭小!

潘先生曾告诉我一件熊先生的“秘密”,现在他们两位都已作古,就不妨斗胆公开了吧。 潘说,熊先生在其行将易箦时,深自忏悔,觉得自己所以会在“文革”中吃尽苦头,乃是晚年辟佛所致。于是不断念诵《往生咒》,以赎罪其罪愆云。

到潘先生家里听课的人很多,有一位S先生,据潘先生暗里对我说,这位先生自称练功已出“阴神”,结果不慎飘入母猪肚内,变成小猪生出,幸得灵心未泯,不食而死,遂得生还,但所有功力都已荡然无存,一切只好从头做起。其入定所得,都写成韵语,出示于人,很多人都抄录了下来。我看都是一些半通不通的门面语,最不像样的狂禅语录也要比它高明。S先生已经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看似活不长久了,但他却沾沾自喜,自信功德即将圆满,尸解飞升。他人当然是老实的,不会也不必要骗人,那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我和潘先生说,旧笔记小说有类似记载,只说有人死后魂入猪肚,变为小猪,闻秽不食,饿死再生,但没有说是练气功。不知S先生是否精神恍惚,认梦成真了吧。

听课者中又有刘公纯先生,在唐山大地震期间,闻北京也将发生地震,匆匆赶往梁漱溟先生家,住了两个月光景,挥汗抄录了梁先生的著作返杭。他是马一浮先生的得意弟子,惟恐梁先生会地震遭难,人稿惧亡。 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文史通义》,就是他校点的。以马氏弟子而能对梁先生著作如此关心爱护,尤重异量之美,实是难得。他比梁年轻的多,但想不到先梁而辞世。我们则因他的劳力而比别人早一些读到了梁先生的未刊著述。

据傅紫显先生说,这种民间讲学的形式可追溯到解放之前。过去来讲课的先生,曾有一位来自昆山,一位来自嘉兴,也各有特色,且都在薛家开讲,听课的大都留饭,竟有三桌之多。解放后那两位先生也就从此未曾再来,现已不记其名姓,也不知其下落了。又苏州沈祖绵、沈廷发父子,与潘先生有通家之好,其《沈氏悬空学》在海外煞是风行,潘原有著者惠赠的一部,却在十年浩劫中被抄,未能一睹内容。有一次沈廷发先生来沪讲学,本约我与之相会,复因忙而失之交臂。在潘先生家,一次有一位张竹铭老先生自美国来访。张老是著名道教学者陈撄宁先生的高足,于道教最有心得。我尝献数疑,蒙其一一指点,虽相聚恨短,而受益实多。至于听讲者中,有专门研究“西藏学”的吴中先生,为白教传人,现尚健在,可惜我身体不好,不能向其求教了。

现摘录刘衍文先生《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部分章节以飨好友,全文见刘衍文《寄庐杂笔》,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刘文对潘先生记述仅供参考,望明辨之。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的故事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 (三)

潘先生讲课,从容不迫,侃侃而谈,从下午一时半讲到五时光景,不喝一口水,不休息一分钟,如此精力,如此纯熟,实为平生所罕见。有时偶翻一页书给听者看看,似乎页数都能背出的。但其本人却从不翻看,文本皆脱口而出,绝无差错。如此教学,亦实为平生所仅见。 我尝见好多报导和纪念性的文章,夸奖某些闻人、名人授课吸引力之大,及至后来问起听过课的人,都微微一笑道:写得好看就是了。而潘先生上课的谈吐和风度,却真是光彩夺目的。假如把他的讲课录音整理出来,都会成为洋洋大观的一篇篇好文章。

然而,奇怪的是,潘先生驾驭文字的技术,却不能与他的语言能力相一致。本来,学者之文与文人之文固有一定差距,那是无足为怪的,如王充之文,就滞重而拖沓;俞正燮之文,尤芜杂而繁琐。即以上面提及的梁漱溟先生,他之为文也散漫而欠通顺。目下很有些人嫌陈寅恪先生为文噜苏叨絮,我想这或许与其失明有关。但那些则责备他文字不佳的人,试反观其本人之为文,则或芜杂寡要,或西拉东扯,也大抵全无法度的,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凡自诩能文者,邓之诚先生的《清诗纪事初编》,看上去犹不免沉闷;张舜徽先生的《清人文集别录》等,也平庸而枯竭乏味。学者之文能如章炳麟就、刘师培、黄侃诸前辈,或如梁任公、胡适之、顾颉刚诸先生,是极为难得的了。求之近今学人,惟吕思勉、钱宾四、冯友兰先生叙写最为条畅,李长之、刘大杰先生文字最活泼生动。当然,作家而兼学者的钱锺书先生更是奇峰突起、不同凡响的了。

潘先生之文,倘与上述诸公比较起来,只能和梁漱溟处于伯仲之间,这该是他最大的不足之处吧。而潘先生本人起初犹未能自知。他曾为研究生讲解他写的一篇序文,并说用的全是《庄子》笔法,听者不禁暗自失笑。当时就有好几个人跑来责备我,说你怎么介绍这样一个文理不通的人来执教!又譬如他在校点古籍时,即使较一般的句式,其断句差错犹多,遂也牵累到我这个推荐者。我于是辩说:用人当用其所长,看人亦当看其擅,诸位不妨听听他的课堂效应吧!

然而我的辩解又遇到了问题。原来,潘先生在家里为我们讲课真称得上“俯拾即是,尽得风流”的,谁知在对教育学院教师讲课时,就不由得有些拘谨了。或拘于其时思想禁锢犹严,惟恐有人说他讲《易经》是在宣扬主观唯心主义,涉于封建迷信,遂根据清代焦循《易学三书》的立论和方法,参照他的老师薛学潜先生的观点,加以贯通发挥,意图证明《易》理不惟与近代的数学、物理学相通,而且与最尖端的科学成就都是融洽无间的。这种说法,专研文科的听来不甚了了,攻数理的,又感到把这种现代人的常识或科学发现,附会到几千年前的哲理上去,未免牵强,又有何用!假如我们的祖先早已有了这么先进的思想和智慧,且不说历史的原因,为何至今未有开发应用,偏让外国人处处领先呢?

正是这个原因,于副研究员评审时就有人激烈反对,几乎不能通过。倒是徐震堮教授力排众议,为他说了几句公道话,要大家全面对待他的学术观点,不要只抓小处不放,才得以勉强通过。事后,潘先生以为他的职称获得通过,乃是靠某些人的帮忙与支持,却未料所谓的“某些人”正是反对最激烈的。

潘先生的这些观点,实际上也是想把科学与玄学结合为一种指导性的新学所进行的尝试,可以说与前述今文学大师廖季平的“第六变”之设想有些殊途同归。只是廖所处的时代,西学东渐,尚不普遍;而科学本身尤及不上今天的突飞猛进,所以不会有什么相对论、量子论、多维空间等后起的学说观念包含在内。连类而及建国后说到某些古代的学说或某些文学作品,总要引证一段马恩列斯如何如何说,然后下结论,说这是“相通的”、“一致的”,或者加上“由此可知”、“足以证明”之类的话头,这与潘先生的观点相比,充其量也只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不过是一个用伟人导师的话语进行时髦可爱的妆点,一个用近代科学的成就作惊世骇俗的附会罢了。

潘先生如此谈《易》,不仅只是由于“心有余悸”之故,恐也有他的另一种“通人之弊”存焉。而薛先生的著述,我看还是因其过剩的聪明才智,出国考察,既读了许多科学方面的书籍,有本其家学和外祖父及其家庭教师钱基博的影响,文章亦雄健酣畅,正不妨把彼此抟合一起玩玩。按《易·系辞上传》有云:

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

也许薛先生就是从此受到启发,而以“观象玩辞”、“观变玩占”而乐的。所谓“演易”,实际上也可谓是从认识世界到游戏为乐的一种过渡。以数为戏,原是愈演愈繁、愈演愈巧的,这与牙牌书中雅致的入《兰闺清玩》,通俗的入“过五关、斩六将”之类的一人戏本无二致的。不过《兰闺清玩》加之藻绘,薛先生则通之以科学,如实而已,也没有什么神秘可言。次子永明,是研究高等数学的,曾见其书,亦觉无甚高明之处,用以闲中自我消遣,以增游艺乐趣,固无不可;倘若因此立论,以明“中学远过于西学,古人远胜于今人”,那就像纪韵所批评的戴震一样的不是了。潘先生或许是完全知道其中奥秘的,不便明说罢了。不过我想,只要能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大千世界存此一派一说,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 (四)

潘先生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最初倒不是由于《易》学,而是缘于经过拨乱反正,初步打破闭关自守后对外来学者的接待。

潘先生见告,有一个法籍荷兰人自取中文名施博尔,字舟人,与其法籍夫人来到中国,要约访对道教有研究的学者。他在北京找不到多少人,又到上海,希望政府推荐一些。当时道教的研究尚是一个空白点,《道藏》还属于禁区,大学图书馆虽有其书,却都封藏而不得借阅。政府多方查访,而华东师大以潘研《易》,或与道教关联,又物色了会谈佛教的苏渊雷教授同去接待。殊不知他们两人,严格说来都还属外行之列。

施舟人说,他为着对道教的兴趣,曾在台湾拜一有名的道士为师,为他尽心干活达六年之久,受到老道信任,获得了真传,遂于研究能有所进展。说到《道藏》,他说在法国,几乎像中国街道这一组织所辖的小范围内,起码也有一部存放可借的。

《道藏》中是收有有关《易》学著作的,因此潘先生提到了东汉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施舟人是看过近人考证的:“这是后蜀道士彭晓的伪托之作,怎么会是魏伯阳的呢?”潘先生回答说:虞氏《易》中,曾引及魏伯阳此书。虞翻(164—233)是三国吴人,书中自不可能引及比他年代还要晚这么多年的人的著作。这一下施舟人先生震惊了,这可是他闻所未闻的。于是又问对《周易参同契》看法,潘说正在为此书作注。施舟人先生极其兴奋地说:出书以后请您一定要寄赠一本。接着又问潘先生懂得符箓否?潘说不知。而施舟人先生说他是从老道那里学会的,完全明白其用意和作用。

从此,《道藏》那时就特准专为潘先生的一人开放了,学校的、上海图书馆所藏的都无一例外。当然,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如今《道藏》重印,有钱即可自备,图书馆中也已人人能够查阅,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于是潘先生就一直浏览《道藏》,后来又自备其书,接着又被选为上海市道教协会的副会长,兼带研习道教经典的研究生,我还曾为其所带的研究生主持过答辩呢。

《周易》中,“观象玩辞”与“观变玩占”最复杂难通的就是“虞氏易”,惠栋、张惠言写过这方面的书,焦循也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的命题,但都留下了一些无法解答的难点和疑点。焦循甚至认为那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但潘先生却一一把它通解出来了。这真是空前杰出的贡献。所以在潘先生的著作中,我以为当以《周易虞氏易象释》为最有价值,与之相辅弼的则有《过半刃言》、《黼爻》、《衍变通论》和《易则》等书。《过半刃言》是阐发义理的完辞之作,书名取义于《系辞下》“智者观其辞,则思过半矣”语;《黼爻》所涉为玩九、用六及三百八十四爻爻辞,编次以先天图为序;《衍变通论》论筮占,阐明大衍数之变化,自用数之四十九演变为六十四的过程和法则;《易则》八篇,论河图、洛书和先后天图的变化。

我曾听过潘先生讲过《坤》卦的一段,又听过《系辞》的一段,真有如陆放翁《读宛陵诗》的“岂惟凡骨换,要是顶门开”之感(见《剑南诗稿》卷六十),但未能一直听下去,真是很可惜的。

虞氏易是汉易象数之学发展下来的最主要的一支,也是最深奥、最难摸索的一门哲理。潘先生精通虞氏易,重视象数,自然反对晋人王弼的“扫象”。王弼的学说,影响极大,当时反对他的人并不少,但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也没有什么有影响的文献保留下来。清儒中反对他的人尤多,也都未击中他的要害。如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中有一段最有名的话:

义苟在建,何必马乎?类苟在顺,何必牛乎?爻苟合顺,何必坤乃为牛?义苟应健,何必乾乃为马?

近人顾颉刚先生在《论<诗序>附会的方法》中,显然还是赞同王弼的说法的。他说:

我从前读《易经》,觉得解释的话圆通得很,坤卦未始不可讲成乾卦,革卦未始不可讲成鼎卦。近读《诗经》,又有同样的感想,觉得他们的话无施不可。(见《古史辨》第三册四〇四页)

清儒中驳其说者都讲得不甚清楚,没有什么说服力。潘先生则滔滔不绝,从易象的演变来说明乾为马、坤为牛之理,绝对不可倒而置之。令人十分信服,又可惜我当时未及记下。但那时我想,纵使潘先生的行文不甚条畅,其书或迟或早总能出版的。我其时尚不能集中精力探索此书,因颇想在退休以后,若能天假我年,必当摒弃一切,着力揣摩,遇有疑难,可以当面请教。不意他年龄比我小得多,反而先我而逝;又想不到他这么重要的稿子,交托了一位也算是他学生的人带往北京出版,不料却杳如黄鹤,音讯全无。幸得傅紫显先生录有副本,但其抄本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又把《易经》的正文、虞注和潘先生的绎义并在一起,既不分段,又不分行,弄得眉目不清。我曾建议傅先生,稿子当分章分段分节重行抄过,而且不能如此节约纸张,只有科举时代的“作弊夹带”才会如此抄写。否则一般人不惟阅读吃力,有伤目力,而且常常看漏看错,又怎能据此排印。傅先生答应重抄,可几年前他又不幸逝世。潘先生的这份遗稿究竟怎么办?潘师母金德仪先生尝向我提及,我也时时关注,盼望它能早日出版。

除了上述这些书稿外,潘先生还有《读易提要》一书,也是极为难得的著作。因系一人所著,内容体例统一,不像《四库提要》之成于众手,虽经纪昀统稿修饰,文句自佳,然内容未能全面细察,且轻重比例,各有偏倚。又潘先生此著,于各书皆概括其精神要点,然后加以评述,故其所叙文字较多,有类全书缩影,这又是《四库提要》所莫能及的。该书介绍的典籍约有三百种,本早可出版,审稿者以其行文未善而搁置。倘请他人润色,则以其中多有专门术语。我以为文固欠佳,然未妨研读,其实听之任之,通晓《易》理者自能明其神髓,不必去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存其原始之真,又有何不可?如梁漱溟之书,岂不照样一一出版了吗!近闻此书不久即可问世,这是颇堪告慰于先生及世人的。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的故事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 (五)

我在潘家听讲课,《易经》只零星听过数次,不像傅紫显先生那么完整,也不能如黄福康君的从不间断。但我却听过先生讲授《庄子》、《华严经》、《维摩诘经》等的全部课程。潘先生所讲《庄子》的《内篇》七篇很有见地,其中讲《天下篇》尤为精微。传闻从前沈士远先生在北京大学预科班讲《庄子·天下篇》,竟足足讲了一个学期之多,因此有了“沈天下”的声誉。我不知沈先生是怎样一个讲法,如果只是集释、集注似地一路讲下去,那只要有时间和勤奋的功夫就成。我听潘先生的讲课,实是阐述各种学派的要义,并不屑屑于寻章摘句,也不专注于名物训诂,而是贯通了荀子《非十二子篇》、韩非子《显学篇》、《吕氏春秋》的《季春季第二·圜道》和《序易》以及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几乎就是一部先秦思想史的总评。这些文字,现在大体都收在《易与佛教·易与老庄》一书之中,列入辽宁教育出版社的《新世纪万有文库》。当然内容比我们所听讲的要简单一些,但也可窥见一斑。

由道家与《易》学的关系,自然就想到别有所传的邵雍的《皇极经世书》。过去我曾化大力探索过,但不得其解。听了潘先生的讲述,才得以弄清其脉络条理和象数计算。

按邵雍(1011—1077)字尧夫,祖先是范阳(今河北省定兴县西北)人,从其父几经迁徙后,定居于河南洛阳。 名其居为“安乐窝”,自号安乐先生,卒后谥康节。著有《伊川击壤集》、《皇极经世书》等。

邵雍之学,源于陈抟,抟传穆修,修传李挺之。邵受学于李,加以发扬光大。孔平仲在《珩璜新论》中,认为那是“无所从授”的心得。同时还记载了一个传说:说邵雍是他父亲所得江邻几学士家婢女所生,这个家婢带了许多秘藏的图书过去,邵雍才有机会尽读而精通之。邵雍这个号称“先天之学”的“皇极经世”学说,当时已为名臣富弼、司马光、吕公著所叹服。后来朱熹虽然认为他的书与《易经》全无关系,却赞之为“人豪”。邵雍死后,有关他的传说和故事就渲染得愈来愈神乎其神了,几乎与姜子牙、鬼谷子、诸葛亮、袁天纲、李淳风、罗隐,以及后代的刘基、徐文长一样,成为某一类型的“箭垛式”人物。

《皇极经世书》见收于《四库全书》和《道藏》,两种本子出入极大。我过去所见是《四部备要》本,根据的大约就是《四库全书》本。北京中华书局请潘先生校点的,用的底本却是《道藏》本。据潘先生说,两者其实是一样的。此书本该早就印出,或因经费问题而搁置下来,不久当可与读者见面。我常以《四库提要》卷一〇八说“此书之取象配数,又往往实不可解”为问,以为既无人能解,那就不必去解吧?潘先生微笑说:怎么不能解呢?只是修《四库》的馆臣们不懂其法罢了。因此特地对我们讲了一个多星期,遂初步了悟其究竟。潘先生为该书写的《前言》也见收于《易学提要》,为我们所讲的内容,大体都包括在内。

事隔不久,香港有个高级工程师名叫姜福钧的来沪公干,他也好《皇极经世书》,曾排列邵氏之数,画成一个图表,想找沪上的知音谈谈。姜跟尤彭熙先生学过气功和技击,他找到尢,又适逢不是毕修勺先生就是顾毓瑔先生也在座,于是就一起陪他去了潘家。其时我也正好在那里。姜先生不是研究《易经》的专家,于邵雍也没有深切的认识,但所画的图表却不完全正确。姜先生在潘先生的指导和协助下,后来还发表过好几篇这方面的论文。不过据潘先生说,姜的表解,虽正确尚嫌粗糙;天津有一老人,要画得更为详细,但秘不示人,曾给潘看过。老人的大名至今我已忘却了。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 (六)

潘先生是十分自尊和自信的,他在讲课或与人闲谈,往往总要提到我,说我和他在人和物的认识关系上有一个根本的分歧。我赞成世界和人生有可供寻绎的规律性,而他则赞成生命的轨迹是可以人为操纵的。 我说,人们批评泰纳实证主义的艺术观为“庸俗社会学”,其实他的《艺术哲学》中所说的艺术批评三要素,即种族、环境、时代,倘稍作补充修正,还是颠扑不破的。种族是内部主源,是先天的、生理的和遗传的禀赋;环境是外部压力,包括自然、社会、政治和气候;时代是后天的力量,也是一种特殊的环境。泰纳认为一个人无论如何不会全部脱离他的时代,人绝对不会在刮平的版上起作用,而只是在已标了印迹的版上起作用的,印迹的差别则依人们在此一时还是彼一时取其版所决定。所以我们个人能起的主观作用原很有限,处处会受生理、心理、社会、时代与特定机遇的影响,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潘先生说我没有通晓易理,所以摸不清世态,才会吃了二十三年的苦头。他则不论处于怎样的情况之下,皆能定位自己的卦象,从“未济”走向“既济”的,所以命运难不倒他,能够“无往而不自适”。同时他又特别提到了袁了凡的故事,说袁了凡尝遇一铁版数的术士,推算他的过去,事事皆有奇验,后袁日日记下“功过格”,功渐多而过渐少,最后终于有功无过,术士所推就不灵了。但潘先生说,袁不过以行善来改变自己的前途,还不像他那样更进一层,能用易理来驾驭自身。他是相信“铁版数”(或称“皇极数”)的,但认为只通用于常人,而不适用于他这个深明大道的哲士。

就在姜福钧先生来访那天,潘先生又重提上面的争论了。我说,袁黄,字了凡,他原是一个陋儒,并不知“铁版数”的底蕴。清叶名沣在《桥西杂记》中早已指出:“大都已往验,而未来之事多不足凭。”其所以“不足凭”之理,俞樾《春在堂随笔》卷三,曾记录安徽人苏日新对他所说的道理认为“先天数”只能推算过去,于后来之事便不准;若用“后天数”推算,对将来之事就能件件应验入神了。苏君曾遇到一个术士,定要恳求他用“后天数”推算,结果无一不准,后却遭了天谴。所以,袁了凡行善而改变命运的看法,是不足为凭的。

所有在场的人于是都纷纷议论起“铁版数”来了,他们大都有过亲身经历和经验,而我正在懊悔没有机缘遇见如此的奇人异事,不然也可讨教一二时,傅紫显却听得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就说:你们真是一群书呆子,这都是假的,骗骗人的!一时间大家竟和他辩论起来。傅先生对着潘先生又说:“老潘,你这么一个有学问的人,怎么也会上这个大当!”

的确,我们都上了这个千年骗局的大当了。统治阶级中人自不必说,愚夫愚妇更不用提,文人学士不但听而信之,还为之引入了高深哲理来析解,则其谎言和手段的巧妙,恐怕也可载入世界吉尼斯纪录了。要不是遇到傅先生,连潘先生也会和过去的经学大师等人一样的“堕其术中”。我也几乎被它困惑了大半生。

按“铁版数”,上海人称“铁算盘”,原名“皇极数”,亦称“太极数”、“先天数”、“蠢子数”、“前定数”、《皇极经世书》,术者自称乃是得邵康节先生所秘传之妙诀,甚至认为另外公开于世的《皇极经世书》,尚是其糟糠或糟粕,真传并不在彼而却在此。

而且民间故老还流传一则这些术士杜撰出来的传说:邵康节把三本内容各不相同的“铁版神数” 传给了他的三个徒弟,一个行术在洛阳,后来逐渐传至燕、赵与晋,故统称北派;一个行术到浙江,故称浙派;还有一个行术到广东,故称粤派或南派。有些人去请他们推算,根据他们的生辰八字查不出结果的,北派会推说在浙派,浙派又推说在南派,粤派又推说在其他两派之内。他们承认各自获得的“真传”都不全,言下颇有遗憾之感。但他们又都不肯将自己的宝书献出,凑成“完璧”。其所以要这样说的最大原因,怕是可以让自己有时有个“落场戏”好做。

叶名沣所记更加增加了人们访求其书的兴致。他说曾经到内阁大库中去看“前定数”,仅存数十册,而且篇页凌乱,听守库老人说,在三十年前,有某相国取走了一大半,又听说在稷山县库也藏有写本。如此说来,这些原来都是完整的,是后来被人明取暗偷而残缺了的。

这些书的存留也许是可能的,但无疑的都是作伪之人所为。叶氏的记载中有几句话很重要,他曾“玩其纸墨”,断定它是“明人所为”,而决不能上推到邵雍。

我所看到的“铁版神数”刊本,共有四种:一种是锦章书局出版的,其中很多只有数字而无文字。另一种是千顷堂印行的,约有八千多条。还有就是前几年台湾出版的,书有精装四厚册,共有一万二千多条,据称是南派即粤派所传,又声称书中官制,多有沿用清朝的,因此断定系清人所为。特别其中有一条内容,是“黄泉无旅舍,今夜宿谁家”,谓是金圣叹的诗,遂断此书当成于金死之后。实则此诗乃五代江为所作(首二句为“街骨侵人急,西倾日欲斜”。)见《五代史补》),年代还在邵雍之前呢!又有钞本一种,计四十八册,且参以姓名纳音所化数字,就愈来愈觉难于推算了。

说到推算方法,作书者又专喜在这方面故作高深,它牵涉到《皇极经世书》中的元、会、运、世、和年、月、日、辰,又牵涉到河图、洛书的配数,还有爻辰、纳甲、卦气、升降、紫微斗数、太乙、奇门、六壬等等,几乎是所有术数的集大成者。我们再四研讨,都不得其门而入。但据傅先生说,那根本是在故弄玄虚,装装门面,目的就是要人感到莫测高深哩。

旧版《辞源》于“铁版数”条目下写道:

占法之一,用本人父母本身八字,配合五音八卦,每一时分八刻,每刻分十五分,故须屡次推试,得前事数年符合,始为的准时刻,吉凶祸福,预撰成语,以此检查原书,事皆前定,故名铁版数。俗传为宋邵雍所作。

这里除了说它是“占法之一”有错误外,其馀的话,大致袭用流俗所传,可见写此条目的人也是深信其术的。台湾出的《铁版神数考释》则于“铁版”二字的解释又有别说,认为这书实际上是一个号称铁卜子者所为,不过假名邵雍而已。

后来我把旧《辞源》中的话翻给傅先生看,傅说:“诀窍和机巧就出在‘故须屡次推试,使你自己说出父母妻子的情况,其他的事就好办了。但要学会它也不是很容易的,我是在即将解放时,化了三十元大洋才学来的,不过要我保证不得以此谋生。”傅先生当然无意厕身于江湖术士之林,他足足化了三个多月,终于弄通了其中的关键。其书的页码、抄写,每条的编号及其所系的词,完全可由术者自行编排,也可参考现成的。书最好用抄本,就愈显名贵,纸张愈黄愈旧,就显渊源古老。因此术者往往将抄本用蒸笼蒸过再晒干,令人有古色古香之感。

傅先生接着又向我们揭穿了术者的行骗过程。他说,行术时技巧的熟练是很重要的。桌下安置两个活动的小圆盘和图表,这是帮助记忆用的,必须处置得当,不露痕迹;条目和编码,还有打的数字,可随心所欲预先做好暗记。翻检时某事在某页分毫不差,所以需要有一定时间的训练。他问我想不想学,随时都可以教会我的。我回答说:骗人的东西学他干什么,难道我要去做骗子吗?

过去已有人认为这种推算没有什么希奇,如徐朗西先生就是。他原名应庚,后以字行,是最早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陪同其一道亡命日本多年的。有篇文章说他是中山先生的秘书,这并不确实。当时有个极有名的“铁算盘”为他推牌多时,弄得满头大汗,结果一无所得。朗西先生以为这就像查电话号码,查到就是,查不到就罢,毫不稀奇的,也不想深究,淡然处之而已。但却不知道这竟是一个骗局,而且绵延了近千年之久。最早提到“皇极数”的似是《水浒传》第六十四回。上过它当的,达官贵人之外,学人文士之中,除了前面提到的袁黄、叶名沣、俞樾,另外还有许仲元(见《三异笔谈》卷一“蠢子数”条)、龙阳才子易顺鼎等人。易曾有诗记其事,解其后来所以不验之故,胡说其年龄当从民国元年为一岁起算,直是强作解人!这与俞樾等人于“先天数”和“后天数”的解释,几乎同样是在梦中说梦。

傅先生要我不得外传,他宅心仁厚,说应该让这些术士有口饭吃吃。但我以为让人上当受骗,总不是一件好事,故在其身后就把它公开出来。我想,拨开千古迷雾,揭示其真相,破除迷信,净化心灵,未始不是一件大好事!我们应该感谢傅先生,在与潘先生友人的交往中,可以说,这件事是我得益最大的,于潘先生的帮助可也不小!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的故事

人物生平

潘雨廷(1925—1991),著名道教学者,易学专家,上海人,生前曾任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教授、中国《周易》研究会副会长、上海道教协会副会长。一生撰写了大量道教史和道教文化等方面的论著。治易40年,既继承了传统的象数理论,又发展了象数学义理,代表著有《周易终始》、《周易表解》、《易学史论文集》、《周易参同契考证》等。

主要事迹

潘先生早年就读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教育系,毕业后先后师从周善培、唐文治、熊十力、马一浮、杨践形、薛学潜等先生研究中西学术,专心致志于学问数十年,融会贯通,自成一家,在国际国内有相当的影响。潘先生毕生研究的重点是宇宙和古今事物的变化,并有志于贯通东西方文化之间的联系,对中华学术中的《周易》和道教,有极深入的体验和心得。

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的故事

主要著作介绍

  1. 《易学史丛论》潘雨廷撰,张文江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
  2. 《易与佛教 易与老庄》潘雨延撰,张文江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
  3. 《周易表解》潘雨廷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4. 《读易提要》潘雨延 撰,张文江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
  5. 《道教史发微》潘雨廷撰,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6. 《周易虞氏易象释》《易则》潘雨廷撰,张文江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  《周易参同契考证》 潘雨廷 孟乃昌著 中国道教协会编
  7. 《易老与养生》 潘雨廷撰,张文江整理 复旦大学出版社
  8. 《易学史发微》潘雨廷撰 复旦大学出版社
  9. 《道藏书目提要》潘雨廷撰上海古籍
  10. 《易学三种》潘雨廷撰 上海古籍

整理的古籍

《周易集解篡疏》[清]李道平撰;潘雨廷点校,中华书局,收入《十三经清人注疏》。 《潘雨廷先生谈话录》是潘雨廷先生一九八六年一月(《补遗》延伸至一九八五年)至一九九一年十二月间的主要谈话记录,内容涉及文学、历史、哲学以及科学与宗教,有较大的参考价值。潘雨廷先生毕生研究的重点是宇宙与古今事物的变化,并有志于贯通东西方文化之间的联系,对中华学术中的《周易》和道教,有深入的体验和心得。他的著作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化所取得的重要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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