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画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笔墨雄浑滋润,意境淳厚朴实。所作鱼虾虫蟹,天趣横生。齐白石书工篆隶,取法于秦汉碑版,行书饶古拙之趣,篆刻自成一家,善写诗文。曾任中央美术学院名誉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等职。著有《白石诗草》《白石老人自述》等。
齐白石主张艺术“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衰年变法,形成独特的大写意国画风格,开红花墨叶一派,尤以瓜果菜蔬花鸟虫鱼为工绝,兼及人物、山水,名重一时,与吴昌硕共享“南吴北齐”之誉。
我出生在清朝同治二年(癸亥·一八六三)十一月二十二日,我生肖是属猪的,是湖南省湘潭县人。
依我们齐家宗派的排法,我这一辈,排起来应该是个“纯”字,所以我排名纯芝,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都叫我阿芝,后来做了木工,主顾们都叫我芝木匠,有的客气些叫我芝师傅。我的号、本叫渭清,祖父给我取的号,叫做兰亭。齐璜的“璜”字,是我的老师给我取的名字。老师又给我取了一个濒生的号。齐白石的“白石”二字,是我后来常用的号,这是根据白石山人而来的。离我们家不到一里地,有个驿站,名叫白石铺,我的老师给我取了一个白石山人的别号,人家叫起我来,却把山人两字略去,光叫我齐白石,我就自己也叫齐白石了。
其它还有木居士、木人、老人、老木一,这都是说明我是木工出身,所谓不忘本而已。杏子坞老民、星塘老屋后人、湘上老农,是纪念我老家所在的地方。齐大,是戏用“齐大非耦”的成语,而我在本支,恰又排行居首。寄园、寄萍、老萍、萍翁、寄萍堂主人、寄幻仙奴,是因为我频年旅寄,同萍飘似的,所以取此自慨。当初取此“萍”字做别号,是从濒生的“濒”字想起的。借山吟馆主者、借山翁,是表示我随遇而安的意思。三百石印富翁,是我收藏了许多石章的自嘲。这一大堆别号,都是我作画或刻印时所用的笔名。
我在中年以后,人家只知我名叫齐璜,号叫白石,连外国人都这样称呼,别的名号,倒并不十分被人注意,尤其齐纯芝这个名字,除了家乡上岁数的老一辈亲友,也许提起了还记得是我,别的人却很少知道的了。
同治九年(庚午·一八七○),我八岁。外祖父周雨若公在飘林亭附近的王爷殿,设了一所蒙馆。枫林亭在白石铺的北边山上,离我们家有三里来地。我从那天起,就正式的读起书来,外祖父给我发蒙。
读书之外,写字也算一门功课。外祖父教我写的,是那时通行的描红纸,纸上用木板印好了红色的字,写时依着它的笔姿,一竖一画的描着去写,这是我拿毛笔蘸墨写字的第一次,比用松树枝在地面上划着,有意思得多了。
为了我写字,祖父把他珍藏的一块断墨,一方裂了缝的砚台,郑重地给了我。这是他唯一的“文房四宝”中的两件宝贝,原是预备他自己记帐所用,平日轻易不往外露的。我的书包里,笔墨纸砚,样样齐全,有了这整套的工具,手边真觉方便。写字原是应做的功课,无须回避,天天在描红纸上,描呀,描呀,描个没完,有时描得也有些腻烦了,私下我就画起画来。
恰巧,住在我隔壁的同学,他婶娘生了个孩子。我们家乡的风俗,新产妇家的房门上,照例挂一幅雷公神像,据说是镇压妖魔鬼怪用的。这种神像,笔意很粗糙,是乡里的画匠,用朱笔在黄表纸上画的。我越看越有趣,很想摹仿着画它几张。我跟同学商量好,放了晚学,取出我的笔墨砚台,对着他们家的房门,在写字本的描红纸上,画了起来。可是画了半天,画得总不太好。雷公的嘴脸,怪模怪样,谁都不知雷公究竟在哪儿,他长的究竟是怎样的相貌,我只依着神像上面的尖嘴薄腮,画来画去,画成了一只鹦鹉似的怪鸟脸了。自己看着,也不满意,改又改不合适。雷公像挂得挺高,取不下来,我想了一个方法,搬了一只高脚木凳,蹬了上去。只因描红纸质地太厚,在同学那边找到了一张包过东西的薄竹纸,覆在画像上面,用笔勾影了出来。画好了一看,这回画得真不错,和原像简直是一般无二,同学叫我另画一张给他,我也照画了。从此我对于画画,感觉着莫大的兴趣。
同学到蒙馆里一宣传,别的同学也都来请我画了。我就常常撕了写字本,裁开了,半张纸半张纸地画,最先画的是星斗塘常见到的一位钓鱼老头,画了多少遍,把他面貌身形,都画得很像。接着又画了花卉、草木、飞禽、走兽、虫鱼等等,凡是眼睛里看见过的东西,都把它们画了出来。尤其是牛、马、猪、羊、鸡、鸭、鱼、虾、螃蟹、青蛙、麻雀、喜鹊、蝴蝶、蜻蜓这一类眼前常见的东西,我最爱画,画得也就最多。
同治十年到十二年,我9到12岁,这三年,我在家,帮着挑水,种菜,扫地,打杂,闲着就带着我两个兄弟。最主要的是上山砍柴,补助家用。
后来我作客在外,有一年回到家乡,路过山上,看见一群砍柴的孩子,里头有几个相识的邻居,他们的上辈,早年和我一起砍过柴,玩过打柴叉的,我禁不住感伤起来,做了三首诗,末一首道:“来时歧路遍天涯,独到星塘认是家,我亦君年无累及,群儿欢跳打柴叉。”这诗我收在白石诗草卷一里头,诗后我又注道:“余生长于星塘老屋,儿时架柴为叉,相离数伍,以柴爬掷击之,叉倒者为赢,可得薪。”大概小时候做的事情,到老总是会回忆的。
我在家里帮着做事,又要上山砍柴,一天到晚,也帮忙的。偶或有了闲工夫,我总忘不了读书,把外祖父教过我的几本书,从头至尾,重复的温习。描红纸写完了,祖父给我买了几本黄表纸钉成的写字本子,又买了一本木版印的大楷字帖,教我临摹,我每天总要写上一页半页。只是画画。仍是背着人的,写字本上的纸,不敢去撕了,找到了一本祖父记帐的旧帐簿,把账簿拆开,页数倒是挺多,足够我画一气的,就这样,一晃,两年多过去了。
我每回上山,总是带着书本的,除了看牛和照顾我二弟以外,砍柴检粪,是应做的事,温习旧读的几本书,也成了日常的功课。我在蒙馆的时候,《论语》没有读完,有不认识的字和不明白的地方,常常趁放牛之便,绕道到外祖父那边,去请问他。这样,居然把一部《论语》对付着读完了。
光褚三年(丁丑·一八七七),我十五岁。那年年初,有一个乡里人称他为“齐满木匠”的,是我的本家叔祖,他的名字叫齐仙佑,父亲跟他说妥,我去拜他为师学做木匠手艺。我就天天拿了斧子锯子这些东西,跟着他学。刚过了清明节,逢到人家盖房子,仙佑叔祖带了我去给他们立木架,我力气不够,一根大檩子,我不但抗不动,扶也扶不起,仙佑叔祖说我太不中用了,就把我送回家来。
我在家里,耽了不到一个月。父亲托了人情,又找到了一位粗木作的木匠,名叫齐长龄,领我去拜师。这位齐师傅,也是我们远房的本家,倒能体恤我。
光绪四年(戊寅·一八七八),我十六岁。祖母因为大器作木匠,非但要用很大力气,有时还要爬高上房,怕我干不了。父亲打听得有位雕花木匠,名叫周之美的,要领个徒弟。这是好机会,托人去说,一说就成功了。我辞了齐师傅。到周师傅那边去学手艺。
这位周师傅的雕花手艺,在白石铺一带很出名的,他用平刀法,雕刻人物,是他的绝技。我跟着他学,他肯耐心地教。他常对人说:“我这个徒弟,学成了手艺,一定是我们这一行的能手,我做了一辈子的工,将来面子上沾着些光彩,就靠在他的身上啦!”人家听了他的话,都说周师傅名下有个有出息的好徒弟,后来我出师后,人家都很看得起,这是我师傅提拔我的一番好意,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
十九岁的下半年,我满期出师后,仍是跟着周师傅出外做活。雕花工是计件论工的,必须完成了这一件,才能去做那一件。周师傅的好手艺白石铺附近一百来里地的范围无人不知,我也跟着他出名了。人家都称我「芝木匠」,当着面客气些,叫我「芝师傅」。
那时雕花匠所雕的花样,差不多都是千篇一律。我就想法换个样子,在花篮上面,加些葡萄石榴桃梅李杏等果子,或牡丹芍药梅兰竹菊等花木。人物从绣像小说的插图里,勾摹出来,都是些历史故事。还搬用平日常画的飞禽走兽,草木虫鱼,加些布景,构成图稿。我运用脑子里所想得到的,造出许多新的花样,雕成之后,果然人都夸奖说好。我高兴极了,益发大胆创造起来。
光绪八年(壬午·一八八二),我二十岁。仍是跟着师傅,出去做活。在一个主顾家中,无意间见到一部乾隆年间翻刻的《芥子园画谱》,非常切合实用。
我仔细看了一遍,才觉着我以前画的东西,实在要不得,画人物,不是头大了,就是脚长了,画花草,不是花肥了,就是叶瘦了,较起真来,似乎都有点小毛病,有了这部画谱,好像是检到了一件宝贝,就想从头学起,临它个几十遍。
转念又想:书是别人的,不能久借不还,买新的,湘潭没处买,长沙也许有,价码可不知道,怕有也买不起。只有先借到手,用早年勾影电公像的方法,先勾影下来,再仔细琢磨。
想准了主意,就向主顾家借了来,跟母亲商量,在我挣来的工资里,匀出些钱,买了点薄竹纸和颜料毛笔,在晚上收工回家的时候,用松油柴火为灯,一幅一幅的勾影。足足画了半年,把一部《芥子园画谱》,除了残缺的一本以外,都勾影完了,钉成了十六本。从此,我做雕花木活,就用《芥子园画谱》做根据,花样既推陈出新,不是死板板的老一套,画也合乎规格,没有不相匀称的毛病了。
此后五年,我仍是做着雕花活为生,有时也还做些烟盒子一类的东西。我自从有了一部自己勾影出来的《芥子园画谱》,翻来覆去临摹了好几遍,画稿积存了不少。乡里熟识的人知道我会画,常常拿了纸,到我家来请我画。在雕花的主顾家里,雕花活做完以后,也有留着我不放我走,请我画的,凡是请我画的,多少都有点报酬,送钱的也有,送礼物的也有。我画画的名声,跟做雕花活的名声,一样的在白石铺一带传开了去。
我平日常说:“说话要说人家听得懂的话,画画要画人家看见过的东西”。我早先画过雷公像,那是小孩子的淘气。闹着着玩的。知道了雷公是虚造出来的,就此不画了。但是我画人物,却喜欢画古装,这是《芥子园画谱》里有的,古人确是穿着过这样衣服,看了戏台上唱戏的打扮,我就照它画了出来。我的画在乡里出了点名,来请我画的,大部份是神像功对,每一堂功对,少则四幅,多的有到二十幅的。画的是玉皇、老君、财神、火神、灶君、阎王、龙王、灵官、雷公、电母、雨师、风伯、牛头、马面和四大金刚、哼哈二将之类。这些位神仙圣佛,谁都没见过他们的本来面目,我原是不喜欢画的,因为画成了一幅,他们送我一千来个钱,合银元块把钱,在那时的价码,不算少了,我为了挣钱吃饭,又却不过乡亲们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以意为之。有的画成一团和气,有的画成满脸煞气。和气好画,可以采用《芥子园》的笔法。煞气可麻烦了,决不能都画成雷公似的,只得在熟识的人中间,挑选几位生有异相的人,作为蓝本,画成以后,自己看着,也觉可笑。我在枫林亭上学的时候,有几个同学,生得怪头怪脑的,现在虽说都已长大了,面貌究竟改变不了多少,我就不问他们同意不同意,偷偷地都把他们画上去了。
后来,朋友介绍我去拜萧芗陔学画画。萧师傅,名叫传鑫,芗陔是他的号,住在朱亭花钿,离我们家有一百来里地,相当远。他是纸扎匠出身,自己发奋用功,经书读得烂熟,也会做诗,画像是湘潭第一名手,又会画山水人物。他把拿手本领,都教给了我,我得他的益处不少。他又介绍他的朋友文少可和我相识,也是个画像名手,家住在小花石。这位文少可也很热心,他的得意手法,都端给我看,指点得很明白。我对于文少可,也很佩服,只是没有拜他为师。我认识了他们二位,画像这一项,就算有了门径了。
光绪十五年(己丑·一八八九)我二十七岁。过了年,我仍到赖家垄去做活,认识了寿三爷,名叫胡自倬,号叫沁园,又号汉槎。性情很慷慨,喜欢交朋友,收藏了不少名人字画,他自己能《藕花吟馆》,时常邀集朋友,在内举行诗会,人家把他比作孔北海,说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寿三爷介绍我见了他家延聘的教读老夫子。这位老夫子,名叫陈作埙,号叫少蕃,学问很好,湘潭的名士。我就拜了胡陈二位,做我的老师。
我拜师之后,就在胡家住下。两位老师商量了一下,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单名叫作“璜”,又取了一个号,叫作“濒生”,因为我住家与白石铺相近,又取了个别号,叫做“白石山人”,预备题画所用。从那天起,我就读《唐诗三百首》。我跟陈少蕃老师读书的同时,又跟胡沁园老师学画,学的是工笔花鸟草虫。沁园师常对我说:“石要瘦,树要曲,鸟要活,手要熟。立意、布局、用笔、设色,式式要有法度,处处要合规矩,才能画成一幅好画。”他把珍藏的古今名人字画,叫我仔细观摹。又介绍了一位谭荔生,叫我跟他学画山水。他们还让我学习作诗,我摸索得了做诗的诀窍,常常做了,向两位老师请教。
我在胡家,读书学画,有吃有住,心境安适得很,眼界也广阔多了,只是想起了家里的光景,决不能像在胡家认识的一般朋友的胸无牵挂。干雕花手艺,本是很费事的,每一件总得雕上好多日子。把身子困住了,别的事就不能再做。画画却不一定有什么限制。可以自由自在地,有闲暇就画。没闲暇就罢,画起来,也比雕花省事得多。就觉得沁园师所说的卖画养家这句话,确实是既方便,又实惠。
那时照相还没盛行。画像这一行手艺,生意是很好的。画像,我们家乡叫做描容,是描画人的容貌的意思。有钱的人,在生前总要画几幅小照玩玩,死了也要画一幅遗容,留作纪念。我从萧芗陔师傅和文少可那里,学会了这行手艺,还没有给人画过,听说画像的收入,比画别的来得多,就想开始干这一行了。
沁园师知道我这个意思,到处给我吹嘘,韶塘附近一带的人,都来请我去画,一开始,生意就很不错。每画一个像,他们送我二两银子,价码不算少,但是有些爱贪小便宜的人,往往在画像之外,叫我给他们女眷画些帐檐、袖套、鞋样之类。甚至叫我画幅中堂,画堂屏条,算是白饶。好在这些东西,我随便画上几笔,倒也并不十分费事。我们湘潭风俗,新丧之家,妇女们穿的孝衣,都把袖头翻起,画上些花样,算做装饰。这种零碎玩艺儿,更是画遗容时必须附带着画的,我也总是照办了。后来我又琢磨出一种精细画法,能够在画像的纱衣里面,透现出袍褂上的团龙花纹,人家都说,这是我的一项绝技。人家叫我画细的,送我四两银子,从此就作为定例。我觉得画像挣的钱,比雕花多,而且还省事,因此,我就扔掉了斧锯钻凿一类家伙,改了行,专做画匠了。
我三十岁以后,画像画了几年,附近百来里地的范围以内,我差不多跑遍了。乡里的人,都知道芝木匠改行做了画匠,说我画的画,比雕的花还好。生意越做越多,收入也越来越丰,家里靠我这门手艺,光景就有了转机。
那时我已并不专搞画像,山水人物,花鸟草虫,人家叫我画的很多,送我的钱,也不比画像少。尤其是仕女,几乎三天两朝有人要我画的,我常给他们画些西施,洛神之类。也有人点景要画细致的,像文姬归汉,木兰从军等等,他们都说我画得很美,开玩笑似的叫我“齐美人”。老实说,我那时画的美人,论笔法,并不十分高明,不过乡人光知道表面好看,家乡又没有比我画得好的人,我就算独步一时了。
光绪二十二年(丙申·一八九六),我三十四岁。我起初写字,学的是馆阁体,到了韶塘胡家读书以后,看了沁园、少蕃两位老师,写的都是道光年间,我们湖南道州何绍基一体的字,我也跟着他们学了。又因诗友们,有几位会写钟鼎篆隶,兼会刻印章的,我想学刻印章,必须先会写字,因之我在闲暇时候,也常常写些钟鼎篆隶了。
刻印,我那时还是一个门外汉,不敢在人前卖弄。朋友中间,王仲言、黎松安、黎薇荪等都喜欢刻印,拉我在一起,教我一些初步的方法,我参用了雕花的手艺,顺着笔画,一刀一刀削去,简直是跟了他们闹着玩儿。黎松安是我最早的印友,我常到他家去,跟他切磋,一去就在他家住上几天。我刻着印章,刻了再磨,磨了又刻,弄得我住的他家客室,四面八方,满都是泥浆。他还送给我丁龙泓、黄小松两家刻印的拓片,我很想学他们两人的刀法。只因拓片不多,还摸不到门径。
光绪二十六年(庚子·一九○○),我三十八岁。湘潭县城内,住着一位江西盐商,是个大财主。他逛了一次衡山七十二峰,以为这是天下第一胜景,想请人画个南岳全图,作为他游山的纪念。朋友介绍我去应征,我很经意地画成六尺中堂十二幅。我为了凑合盐商的意思,着色特别浓重;十二幅画,光是石绿一色,足足的用了二斤,这真是一个笑柄。盐商看了,却是十分满意,送了我二百二十两银子。在那时是一个了不起的数目,我得了这样的高价,传遍了湘潭附近各县,从此我卖画的声名,就大了起来,生意也就益发多了。
我在四十岁以前,没有出过远门,来来往往,都在湘潭附近各地。那年秋天,夏午诒由翰林改官陕西,从西安来信,叫我去教他的如夫人姚无双学画,知道我是靠作画刻印的润资度日的,就把束修和旅费,都汇寄给我。郭葆生也在西安,怕我不肯去,寄了一封长信来。经他们这样督促,我就动身北上。
那时,水陆交通,很不方便,走得非常之慢,我却趁此机会,添了不少画料。每逢看到奇妙景物,我就画上一幅。到此境界,才明白前人的画谱,造意布局,和山的皱法,都不是没有根据的。我在中途,画了很多,最得意的有两幅;一幅是路过洞庭湖,画的是洞庭看日图;一幅是快到西安之时,画的是灞桥风雪图。我都列入《借山吟馆图》卷之内。
光绪二十九年(癸卯·一九○三),我四十一岁。在西安住了三个来月,夏午诒要进京谋求差事,调省江西,邀我同行。三月初,我随同午诒一家,动身进京。路过华阴县,登上了万岁楼,面对华山,看个尽兴。一路桃花,长达数十里,风景之美,真是生平所仅见。到晚晌,画了一幅华山图。华山山势陡立,看去真像刀削一样。渡了黄河,弘晨涧地方,远看嵩山,另是一种奇景。我向旅店中借了一张小桌子,在涧边画了一幅嵩山图。
在漳河岸边,看见水里有一块长方形的石头,好像是很光滑的,我想取了来,磨磨刻字刀,倒是十分相宜。拾起来仔细一看,却是块汉砖,铜雀台的遗物,无意间得到了稀见的珍品,真是喜出望外。可惜十多年后,在家乡的兵乱中,给土匪抢去了。
我进了京域,住在宣武门外北半截胡同夏午诒家。每天教无双学画以外,应了朋友的介绍,卖画刻印章。闲暇时候,常去逛琉璃厂,看看古玩字画。也到大栅栏一带去听听戏。认识了湘潭同乡张翊六,号贡吾;衡阳人曾熙,号农髯;江西人李瑞荃,号筠庵。其余还有不少的新知旧友,常在一起游燕。农髯是个风雅的饱学之士,跟我交得很好。三月三十日那天,午诒同杨度等发起,在陶然亭饯春,到了不少的诗人,我画了一幅陶然亭饯春图。杨度,号晢子,湘潭同乡,也是湘绮师的门生。
光绪三十一年(乙巳·一九○五),我四十三岁。在黎薇家里,见到赵之谦的《二金蝶堂印谱》,借了来,用朱笔钩出,倒和原本一点没有走样。从此,我刻印章,就摹仿 这一体了。我作画,本是画工笔的,到了西安以后,渐渐改用大写意笔法。以前我写字,是学何子贞的,在北京遇到了李筠庵,跟他学写魏碑,他叫我临摹《爨龙颜碑》,我一直写到现在。
人家说我出了两次远门,作画写字刻印章,都变了样啦,这确是我改变作风的一个大枢纽。
七月中旬,汪颂年约我游桂林。颂年名诒书,长沙人,翰林出身,时任广西提学使。广西的山水,是天下著名的,我就欣然而往。进了广西境内,果然奇峰峻岭,目不暇接。画山水,到了广西,才算开了眼界啦!
我在桂林,卖画刻印为生,樊樊山在西安给我定的刻印润格,我借重他的大名,把润格挂了出去,生意居然很好。
光绪三十二年(丙午·一九○六),我四十四岁。在桂林过了年,打算要回家,画了一幅独秀山图。后来又取道梧州,到了广州,住在祇园寺庙内。葆生留我住了几个月,叫他的如夫人跟我学画。他收罗的许多名画,像八大山人、徐青藤、金冬心等真迹,都给我临摹了一遍,我也得益不浅。到了秋天,我跟葆生订了后约,独自回家乡。这是我五出五归中的三出三归。
光绪三十三年(丁未·一九○七),我四十五岁。上年在钦州,与郭葆生话别,订约今年再去。过了年,我就动身了。坐轿到广西梧州,再坐轮船,转海道而往。到了钦州,葆生仍旧叫我教他如夫人学画,兼给葆生代笔。住不多久,随同葆生到了肇庆。游鼎湖山,观飞泉潭。又往高要县,游端溪,竭包公祠。钦州辖界,跟越南接壤,那年边疆不靖,兵备道是要派兵去巡逻的。我趁此机会,随军到达东兴。这东兴在北仑河北岸,对面是越南的芒街,过了铁桥,到了北仑河南岸,游览越南山水。野蕉数百株,映得满天都成碧色。我画了一张绿天过客图。
回到钦州,正值荔枝上市,沿路我看了田里的荔枝树,结着累累的荔枝,倒也非常好看,从此我把荔枝也入了我的画了。曾有人拿了许多荔枝来,换了我的画去,这倒可算是一椿风雅的事。这是五出五归中的四出四归。
光绪三十四年(戊申·一九○八),我四十六岁。罗醒吾在广东提学使衙门任事,叫我到广州去玩玩。我于二月间到了广州,仍以卖画刻印为生。那时广州人看画,喜的是“四王”一派,求我画的人很少。惟独非常夸奖我的刀法,求我刻印的人,每天总有十来起。因此卖艺生涯,亦不落寞。
宣统元年(己酉·一九○九),我四十七岁,在广州过了年,正月到钦州,葆生留我住过了夏天,我才带着我四弟和我长子,经广州往香港。到了香港,换乘海轮,直达上海。住了几天,正值中秋佳节,就携同纯培和良元,坐火车往苏州,乘夜去游虎丘。第二天,我们到了南京。我想去见李梅庵,他往上海去了,没有见着。梅庵名瑞清,是筠庵的哥哥,是当时的一位有名书法家。我刻了几方印章,留在他家。在南京,忽忽逛了几处名胜,就坐江轮西行。路过江西小姑山,在轮中画了一幅小姑山图,收入我的借山图卷之内。九月,回到了家。这是我五出五归末一次回来。
宣统二年(庚戌·一九一○)我四十八岁。回家以后,自觉书底子太差,天天读些古文诗词,想从根基方面,用点苦功。有时和旧日诗友,分韵斗诗,刻烛联吟,往往一字未妥,删改再三,不肯苟且。还把游历得来的山水画稿,重画了一遍,编成借山图卷,一共画了五十二幅。朋友胡廉石把他自己住在石门附近的景色,请王仲言拟了二十四个题目,叫我画石门二十四景图。我精心构思,换了几次稿,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把它画成。廉石和仲立,都说我远游归来,画的境界,比以前扩展得多了。
黎薇孙自从四川辞官归来,在岳麓山下,新造了一所别墅,取名听叶庵,叫我去玩。我到了长沙,住在通泰街胡石庵的家里。我同薇孙、仲飓和胡石庵、王仲言、胡仙甫等,游山吟诗,有时又刻印作画,非常欢畅。我刻印的刀法,有了变化,把汉印的格局,融会到赵撝叔一体之内,薇孙说我古朴耐人寻味。
民国元年(壬子˙一九一二),我五十岁。二年(癸丑˙一九一三),我五十一岁。我自五出五归以后,希望终老家乡,不再作远游之想。
民国六年(丁已·一九一七),我五十五岁。我自五出五归之后,始终没有离开湖南省境。我本不打算再作远游。不料连年兵乱,樊樊山来信,劝我到京居住,卖画足可自给。我迫不得已,辞别了父母妻子,携着简单行李,独自动身北上。
阴历五月十二日到京,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北京,住前门外西河沿排子胡同阜丰米局后院郭葆生家。
我在琉璃厂南纸铺,挂了卖画刻印的润格,陈师曾着见我刻的印章,特到法源寺来访我,晤谈之下,即成莫逆。师曾能画大写意花卉,笔致矫健,气魄雄伟,在京里很负盛名。我在行箧中,取出借山图卷,请他鉴定。他说我的画格是高的,但还有不到精湛的地方。题了一首诗给我:“曩于刻印知齐君,今复见画如篆文。束纸丛蚕写行脚,脚底山川生乱云。齐君印工而画拙,皆有妙处难区分。但恐世人不识画,能似不能非所闻。正如论书喜姿媚,无怪退之讥右军。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他是劝我自创风格,不必求媚世俗,这话正合我意。我常到他家去,他的书室,取名“槐堂”,我在他那里,和他谈画论世,我们所见相同,交谊就愈来愈深。
我这次到京,除了易实甫、陈师曾二人以外,又认识了江苏泰州凌植支(文渊),广东顺德罗瘿公(惇曧),敷庵(惇晏)兄弟,江苏丹徒汪蔼士(吉麟),江西丰城王梦白(云),四川三台萧龙友(方骏),浙江绍兴陈半丁(年),贵州息烽姚茫父(华)等人。凌、汪、王、陈、姚都是画家,罗氏兄弟是诗人兼书法家,萧为名医,也是诗人。尊公(辑者按:指本文笔录者张次溪的父亲,下同。)沧海先生,跟我同是受业于湘绮师的,神交已久,在易实甫家晤见,真是如逢故人,欢苦平生。(次溪按:先君墓溪公,讳伯桢,尝刊沧海丛书,别署沧海。)还认识了两位和尚,一是法源寺的道阶,一是阜成门外衍法寺的瑞光,后来拜我为师。旧友在京的,有郭葆生、夏午诒、樊樊山、杨潜庵、张仲飓等。新知旧雨,常在一起聚谈,客中并不寂寞。
我那时的画,学的是八大山人冷逸的一路,不为北京人所爱,除了陈师曾以外,懂得我画的人,简直是绝无仅有。我的润格,一个扇面,定价银币两元,比同时一般画家的价码,便宜一半,尚且很少人来问津,生涯落寞得很。师曾劝我自出新意,变通画法,我听了他的话,自创红花墨叶的一派。我画梅花,本是取法宋朝杨补之(无咎),同乡尹和伯(金阳),在湖南画梅是最有名的,他就是学的杨补之,我也参酌他的笔意。师曾说:工笔画梅,费力不好看,,我又听了他的话,改变画法。同乡易蔚儒(宗瓮),是众议院的议员,请我画了一把圆扇,给林琴南看了,大为赞赏,说:“南吴北齐,可以媲美。”他把吴昌硕跟我相比,我们的笔路,倒是有些相同的。经易蔚儒介绍,我和林琴南交成了朋友。同时我又认识了徐悲鸿、贺履之、朱悟园等人。我的同乡老友黎松安,因他儿子劭西在教育部任职,也来到北京,和我时常见面。
我跟梅兰芳认识,就在那一年的下半年。兰芳兴情温和,礼貌周到,可以说是恂恂儒雅。那时他住在前门外北芦草园,他书斋名“缀玉轩”,布置得很讲究。他家里种了不少的花木,光是牵牛花就有百来种样式,有的开着碗般大的花朵,真是见所未见,从此我也画上了此花。
民国十一年(壬戌˙一九二二),我六十岁,春,陈师曾来谈:日本有两位著名画家,荒木十亩和渡边晨亩,来信邀他带着作品,参加东京府应工艺馆的中日联合会画展览会,他叫我预备几幅画,交他带到日本去展览出售。我在北京,卖画生涯,本不甚好,有此机会,当然乐于遵从,就卖了几幅花卉山水,交他带去。师曾行后,我送春君回到家乡,住了几天,我到长沙,已是四月初夏之时了。
陈师曾从日本回来,带去的画,统都卖了出去,而且卖价特别丰厚。我的画,每幅就卖了一百元银币,山水画更贵,二尺长的纸,卖到二百五十元银币。这样的善价,在国内是想也不敢想的,还说法国人在东京,选了师曾和我两人的画,加入巴黎艺术展览会。日本人又想把我们两个人的作品和生活状况,拍摄电影,在东京艺术学院放映。这都是意想不到的事。经过日本展览以后,外国人来北京买我画的人很多。琉璃厂的古董鬼,就纷纷求我的画,预备去做投机生意。一般附庸风雅的人,也都来请我画了。
从此以后,我卖画生涯,一天比一天兴盛起来。这都是师曾提拔我的一番厚意,我是永远忘不了他的。
民国十四年(乙丑˙一九二五),我六十三岁。那年,梅兰芳正式跟我学画草虫,学了不久,他已画得非常生动。

民国十六年(丁卯·一九二七),我六十五岁。北京有所专教作画和雕塑的学堂,是国立的,名称是艺术专门学校,校长林风眠,请我去教中国画。校长和同事们都很看得起我,有一个法国籍的教师,名叫克利多,还对我说过:他到了东方以后,接触过的画家,不计其数,无论中国、日本、印度、南洋,画得使他满意的,我是头一个。他把我恭维的了不得,我眞是受宠若惊了。学生们也都佩服我,逢到我上课,都是很专心的听我讲,看我画,我也就很高兴地教下去了。
我早年跟胡沁园师学的是工笔画,从西安归来,因工笔画不能畅机,改画大写意。所画的东西,以日常能见到的为多,不常见的,我觉得虚无飘渺,画得虽好,总是不切实际。我题画葫芦诗说:“几欲变更终缩手,舍真作怪此生难。”不画常见的而去画不常见的,那就是舍真作怪了。
我画实物,并不一味地刻意求似,能在不求似中得似,方得显出神韵。我有句说:“写生我懒求形似,不厌声名到老低。”所以我的画,不为俗人所喜,我亦不愿强合人意,有诗说:“我亦人间双妙手,搔人痒处最为难。”
我向来反对宗派拘束,曾云:“逢人耻听说荆关,宗派夸能却汗颜。”也反对死临死摹,又曾说过:“山外楼台云外峰,匠家千古此雷同。”“一笑前诸朝巨手,平铺细抹死工夫。”
因之,我就常说:“胸中山气奇天下,删去临摹手一双。”赞同我这见解的人,陈师曾是头一个,其余就算瑞光和尚和徐悲鸿了。
我画山水,布局立意,总是反复构思,不愿落入前人窠臼。
我的刻印,最早是走的丁龙泓、黄小松一路,继得“二金蝶堂印谱”,乃专攻赵撝叔的笔意。后见《天发神谶碑》,刀法一变,又见《三公山碑》,篆法也为之一变。最后喜秦权,纵权平直,一任自然,又一大变。
我刻印,同写字一样。写字,下笔不重描,刻印,一刀下去,决不回刀。我的刻法,纵横各一刀,只有两个方向,不同一般人所刻的,去一刀,回一刀,纵横来回各一刀,要有四个方向。篆法高雅不高雅,刀法健全不健全,懂得刻印的人,自能看得明白。我刻时,随着字的笔势,顺刻下去,并不需要先在石上描好字形,才去下刀。
我的刻印,比较有劲,等于写字有笔力,就在这一点。常见他人刻石,来回盘旋,费了很多时间,就算学得这一家那一家的,但只学到了形似,把神韵都弄没了,貌合神离,仅能欺骗外行而已。他们这种刀法,只能说是蚀削,何尝是刻印。我常说:世间事,贵痛快,何况篆刻是风雅事,岂是拖泥带水做得好的呢?
附
齐白石作品选


齐白石 群雏
133.8×33.2cm 纸本
款识:渴候共水一盆。雏时优劣难分。称雄多不善鬪。属雌又要司晨。白石山翁画。并题旧句。
印记:白石翁

齐白石 红藤鸜鹆
151.6×46.8cm 纸本
款识:一年佳日在秋风。墙角藤萝霜叶红。鸜鹆飞来时自语。谁家檐下有雕笼。白石并题新句。
印记:老白、木人
齐白石 红梅
100x34cm 纸本
款识:犬吠孤村雪满山。予少年句。白石。
印记:白石翁、三百石印富翁
齐白石 岱庙图
27×26.8cm 纸本
款识:石田翁岱庙图
印记:老平
齐白石 虾
135.7×33.8cm 纸本
款识:色色蛇虫美恶并。好生天意亦堪怜。青虾安得盈河海。化尽飞蝗喜见天。蝗化为虾。见后汉循吏传。白石山翁。
印记:木居士、白石翁
白石善以朴拙写意之笔法,处理日常生活可见之事物。此幅以古拙的笔墨写三五成丛之慈菇、草虾悠游其间。墨虾生动活泼,而构图别出新裁,极富新颖之感。
齐白石 虾群图
133.5×32.8cm 纸本
款识:孟真先生清正。齐璜制。孟真君曾来借山馆观画。喜此幅。即以此幅奉赠。乞绍西君代交。愿勿以唐突罪璜为幸。
印记:老木
齐白石 鳜鱼
123.7×42.8cm 纸本
款识:白石老人。
齐白石 荷花鸳鸯
102.5×34.2cm 纸本
款识:白石老翁作
齐白石 画文勤公像王闿运赞
清德宗宣统二年(1910)
66.7×36.8cm 纸本
作者款识:庚戌(公元一九一0年)秋日湘潭齐璜敬摹。
题跋:谭文勤公遗像(篆书)。同郡后学郑沅恭题(行书)。
题跋:谭文勤公像赞并序。文勤公始通籍。余在公交车。曹镜初为余言文卿謦欬。惊人。后必大贵。又闻初生时有推生命者。书筴云。官至一品。寿七十四。其后寿过所推。知者以为能造命。余辱知赏六十余年。既表其政学于碑。其轶事可传者。后人类能知之。其诸子以画像视余。乃督广海时照像所橅。遂为赞曰。名臣之容。恒恤兮有忧。其神当春。其气如秋。公之暮年。为国重臣。老成凋谢。其志弗申。归卧于林。四海滔滔。孰是冥观。而可捎摇。河目复明。夫岂偶然。唯有余庆。以全其天。式此光烈。昭于啻龄。宣统三年(公元一九一一年)正月。王闿运年八十百拜题。

年四十八岁,齐白石依谭钟麟两广总督任内之照片,作此半身肖像画。通幅墨笔为主,仅须发处加染白粉。脸部有明显的阴影处理,突出了人物的立体感,形貌逼真,神韵俱全。此类画题在齐氏作品中,实属难得者。本幅为谭伯羽、谭季甫先生捐赠。
齐白石以水墨,采画肖像画的型式作此画,笔墨细致传神。画中的人物为捐赠者谭氏兄弟的祖父谭钟麟。谭钟麟历任有清一代陕甘、闽浙、两广总督,从幅上王闿运的跋中得知,此乃依其在两广任内的照像而画。并知王闿运与谭钟麟为六十余年之故交,谭氏子辈以此画像示之,因为书此赞,时年已八十,诚为一段佳话。
齐白石 篆书中堂
中华民国二十五年(1936)
137.3×33.2cm 纸本
作者印记:白石
释文: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独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篆书)。逸轩先生之属。丙子春齐璜。(行书)。
齐白石 篆书五言联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1939)
132x32cm 纸本
作者印记:齐大、木人
释文:礼称王史氏。治纪大冯君。(篆书)。子彬世先生雅属。己卯春正月齐璜。(行书)。

齐白石 隶书五言联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1939)
134.8×33.8cm 纸本
作者印记:白石、浮名过实、悔过堂、人长寿
释文:元王兴相士。高祖起丰民。(隶书)。己卯(公元一九三九年)七十八老人齐璜。(行书)。
齐白石 三余图
中华民国二十九年(1940)
53.4×26.1cm 纸本
款识:三余。(篆书)。寄萍老人八十岁(公元一九四0年)时作于京华。(行书)。
印记:齐大
齐白石 菊花
中华民国三十一年(1942)
77×41.2cm 纸本
款识:鑫山先生雅属。壬午(公元一九四二年)秋白石老人作。
印记:齐大
齐白石 葫芦草虫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1946)
66.5×34.2cm 纸本
款识:杏子邬老民作;颂椒先生之雅。丙戌(公元一九四六年)八十六岁又题。
印记:木人、白石翁
齐白石 虾蟹
中华民国三十六年(1947)
101.3x34cm 纸本
款识:伯琪乡先生雅正。丁亥(公元一九四七年)秋同在京华。白石。
印记:白石
齐白石 篆书
131.2×39.4cm 纸本
作者印记:白石
释文:月圆人寿。(篆书)。八十八岁白石。(行书)。
齐白石 雄鸡将雏图
101.8×33.6cm 纸本
款识:八十八岁白石老人制
印记:平翁、吾所能者乐事
齐白石 枫叶草虫
102×35.2cm 纸本
款识:味实仁弟正。八十八白石。枫叶甲天下惟岳麓山。白石。
印记:借山翁、白石翁、年高身健不肯作神仙、吾年八十八、肖形印
齐白石 苹果草虫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1948)
105.5×34.3cm 纸本
款识:杏子坞老民白石八十八岁。戊子(公元一九四八年)秋月作。
印记:白石、麓山红叶相思
白石晚期作画好用粗笔大墨,挥洒自如,色调虽艳而不俗。构图别致,时出意表。虽从学及模仿者极多,惟均不及。
此幅以写意法及大胆的色彩运用,表现出苹果、蜻蜓质朴之美。画面一反传统水墨淡雅安静之气氛,而以独创面目予人强烈深刻的感受。
齐白石 牵牛花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1948)
101.5x34cm 纸本
款识:戊子(公元一九四八年)春二月。白石老人八十八岁画。
印记:老木、寻常百姓人家
齐白石 豆荚蚱蜢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1948)
64.5x35cm 纸本
款识:思弘先生正。八十八岁白石。
印记:白石老人
齐白石 寿桃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1949)
131.2x44cm 纸本
款识:己丑(公元一九四九年)八十九岁。齐璜白石画。
印记:白石、齐璜之印、人长寿
齐白石 墨竹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1949)
136.5×33.7cm 纸本
款识:白石老人八十九岁(公元一九四九年)。
印记:白石
齐白石 菊花图
1950年 69.4×15.5cm 纸本
款识:白石画
印记:白石、寄萍堂
齐白石 牵牛花
1955年 71.3×24.5cm 纸本
款识:九十五岁(公元一九五五年)。白石老人。
印记:借山老人